审理“IPAD”商标权权属纠纷的路径选择和价值衡量——苹果公司与

科技与法律　

Ｓｃｉｅｎｃｅ　Ｔｅｃｈｎｏｌｏｇｙ　ａｎｄ　Ｌａｗ　Ｖｏ１．１　０４，Ｎｏ。４，２０１　３　

审理“ＩＰＡＤ’’商标权权属纠纷的路径　

选择和价值衡量　

苹果公司与唯冠公司商标权权属纠纷案评析　

肖少杨　

（广东省高级人民法院，广东５１０６５５）　

摘要：商标的最重要功能是识别来源。商标的价值受商品声誉影响的程度较大。商标标示的商品声誉越　

高，商标价值也越大。高价值的商标一旦与其标示的商品割断联系，商标的价值可能由此而贬损。司法机关　

在审理某些商标权的权属纠纷案件时，可能会遇到这样的情形：以刚性的判决断定商标权权属的归属，将会　

导致商标与原来标示的高声誉商品分离，商标的价值受到贬损，双方当事人利益期待皆落空，与社会公众的　

期待相背离，进而引发新一轮更加复杂的矛盾纠纷，酿成社会资源和司法资源浪费扩大。这样情形下，作为司　

法裁判者，应当在坚持实质公正和依法办案的前提下，将价值衡量作为办案的重要考虑因素，通过依法、能动　

地运用调解这一柔性审理方式，达成双方当事人及社会公众各方利益的均衡，并最终实现社会效果最佳化。　

关键词：商标诉讼；商标权权属；调解；案例评析　

中图分类号：Ｄ９２３．４３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００３・９９４５（２０１３）０４—００８８－０４　

一

、

当事人情况　

上诉人（原告）：苹果公司　

２００９年８月，ＩＰ公司以邮件方式向英国唯冠公司发出　

要约，希望能够购买“唯冠系”所有十个ＩＰＡＤ商标，并　

上诉人（原告）：ＩＰ申请发展有限公司（以下简称“ＩＰ　

提出初步议价。英国唯冠公司回复洽谈事宜转给中国同事　

负责。麦世宏和袁辉为深圳唯冠公司与台湾唯冠公司两家　

公司”）　

０至１２月期间，袁辉用深圳唯冠公司的网　

被上诉人（被告）：唯冠科技（深圳）有限公司（以　

公司的员工。在１

址发邮件与ＩＰ公司进行多次洽谈。袁辉发给ＩＰ公司的邮件　

下简称“深圳唯冠公司”）　

内容包括：　“我的老板同意接受你３５，０００英镑的报价”、　

二、案情介绍　

“合同第二条应当修改为：ＩＰ公司将在收到经唯冠适当授　

深圳唯冠公司、台湾唯冠公司、英国唯冠公司均是　

权的代表唯冠签署的本协议原件之日起七天内向唯冠指定　

上市公司香港唯冠公司旗下子公司。三家公司的法定代　

的银行账户对唯冠支付对价”、　“如你所知，我公司是一　

表人均是杨荣山一人。深圳唯冠公司在中国大陆注册有　

个跨国公司，且一直信守其诺言。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公司　

第ｌ　５９０５５７－￣＂“ＩＰＡＤ”商标和第１６８２３　ｌｏｇ－“面ＰＡ１）”　

ＩＰＡＤ商标。　

会在收到钱后即签署国家转让合同”、　“支票应开立给台　

商标。台湾唯冠公司在英国等国家地区分别注册有八个　湾唯冠公司。我的上司麦世宏会与你在台湾会面”。双方　

还在邮件中对拟购买的十个ＩＰＡＤ商标的权利人等相关信　

收稿日期　２０１３－０７．１０；修回日期：２０１３—０８—０４　

作者简介　肖少杨（１９７８一），男，汉族，广东汕头人，广东省高级人民法院知识产权庭法官；主要研究方向：知识产权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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ｈｔｔｐ／／ｗｗｗ　ｃｌａｓｔ　ｏｒｇ　ｃｎ　

审判前沿　

（肖少杨）审理“ＩＰＡＤ”商标权权属纠纷的路径选择和价值衡量　

息进行核对确认。杨荣山以台湾唯冠公司法定代表人的名　

证明深圳唯冠公司参与商标转让并应当受协议约束。在本　

义，授权麦世宏签署ＩＰＡＤ商标转让的相关文书。随后，麦　

案涉及的商标转让协议中，出让商标的一方主体是台湾唯　

世宏与ＩＰ公司代表在台湾签署了商标转让协议，约定：唯　

冠公司而非深圳唯冠公司，与ＩＰ公司签约的相对人十分明　

冠以３５，０００英镑为对价向ＩＰ公司转让八个国家地区注册的　确。深圳唯冠公司亦无授权台湾唯冠公司或者麦世宏等人　

十个ＩＰＡＤ商标。协议取代先前关于该标的的草案、协议、　

与ＩＰ公司订立合同。因此，无足够证据证明深圳唯冠公司　

承诺、陈述、保证及任何性质的书面或口头安排。双方　

与任何一方成立表见代理行为深圳唯冠公司与台湾的唯冠　

签订协议之后，ＩＰ公司向台湾唯冠公司支付了转让价款。　公司是不同的独立法人主体，不存在唯冠集团的集体交易　

２０１０年２月，苹果公司与ＩＰ公司签订转让协议，ＩＰ公司以１０　

行为。故，苹果公司、ＩＰ公司的诉讼请求不能成立。　

英镑为对价向苹果公司转让有关上述十个ＩＰＡＤ商标２０１０年　

４月，苹果公司开始向公众销售ＩＰＡＤ产品。　

在双方诉讼的二审阶段，ＩＰ公司、苹果公司向法院提　

一

审法院遂作出判决，驳回苹果公司、ＩＰ公司、的诉　

讼请求。。　

二审法院在诉讼期间，主持双方当事人进行调解。最　

交了一份证据材料，即深圳唯冠公司内部签呈文件，内容　

终，苹果公司、ＩＰ公司与深圳唯冠公司达成调解协议：苹　

为：杨荣山签字批准了麦世宏和袁辉署名提交的报告，同　

果公司、ＩＰ公司支付一笔钱款解决本案商标登记到苹果公　

意以３５，０００英镑的价格向ＩＰ公司出售包括中国注册商标在　

司名下的相关问题，深圳唯冠公司同意将争议商标权属转　

内的十个ＩＰＡＤ商标。以此证明麦世宏和袁辉的行为受深　

移到给苹果公司；双方撤销境内外所有司法诉讼和行政投　

圳唯冠公司授权。在本案发生之前，涉案商标因涉及多起　

诉，并不再围绕争议商标发起司法诉讼和行政投诉。　

诉讼已经被法院查封。查封申请人包括民生银行、中国银　

行、上海浦东发展银行、国家开发银行，涉及的债权达到　

五、重点评析　

本案审理期间，本案当事人、法律专家及社会公众　

存在两种截然相反的观点：一种观点认为根据我国　合同　

５．７亿元人民币。　

三、当事人诉辩　

苹果公司、ＩＰ公司诉称：双方已经签订书面协议转　

让包括涉案商标在内的十个ＩＰａｄ商标。ＩＰ公司已经依约支　

法））、　商标法　规定的商标转让合同关系成立的形式要　

件，ＩＰ公司与深圳唯冠公司之间转让争议商标的合同关系　

尚未成立。另一种观点认为，应当以诚实信用和公平正义　

原则，综合考察双方当事人是否有签订转让争议商标合同　

付了转让商标的对价款。深圳唯冠公司不予转让涉案商　

标违反合同约定。请求法院判令涉案商标专用权归苹果　

公司所有。　

的真实意思表示，由此判断双方是否存在商标转让合同关　

系。两种观点的争论折射了案件审理当中至少存在两种不　

同的审理思路。这两种审理思路可能获得两种截然不同的　

裁判结果。该案的审理经过两审程序，一审法院以涉案商　

深圳唯冠公司辩称：台湾唯冠公司与ＩＰ公司签署的协　

议对答辩人无任何约束力。深圳唯冠公司不负履行该协议　

的义务。　

标转让行为不符合我国法律规定的转让商标权的形式要件　

为由，判决驳回原告的诉讼请求。二审法院追求法律效果　

四、审理结果　

一

审法院认为：本案为商标权权属纠纷。　

和社会效果的最佳统一，力促当事人双方达成调解，最终　

ＩＰ公司要想获取他人的商标，应当负有更高的注意义　

取得双赢局面。同时，为保证调解协议能够顺利执行，二　

务，并按照我国的法律规定，与商标权利人订立商标转　

审法院以创造性的处理原则克服法律障碍，使调解的目的　

让合同，以及办理必要的商标转让手续。但是，本案所涉　

能够如愿实现。

商标转让协议是台湾唯冠公司与ＩＰ公司之间签订的协议，　

并非ＩＰ公司与深圳唯冠公司订立。亦无足够证据证明麦世　

（一）案件背景　

本案双方当事人围绕ＩＰＡＤ商标之争所引起的纠纷不仅　

宏、袁辉受深圳唯冠公司授权签约。因此，没有足够证据　限于本案。深圳唯冠公司以苹果公司侵权为由已经向上海　

①参见广东省深圳市中级人民法院（２Ｏ１０）深中法民三初字第２Ｏ８、２３３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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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技与法律　

Ｓｃｉｅｎｃｅ　Ｔｅｃｈｎｏｌｏｇｙ　ａｎｄ　Ｌａｗ　Ｖｏ１．１　０４，Ｎｏ．４，２０１　３　

浦东、广东深圳、惠州等多地法院起诉，双方在香港和美　同向商标局提出申请。受让人应当保证使用该注册商标的　

国法院也围绕ＩＰＡＤ商标转让纠纷发生诉讼；全国各地海关　

商品质量。”其中，　“签订转让协议”就是指“必经签订　

和６０多家工商部门对苹果公司的ＩＰＡＤ产品采取行政执法措　书面协议”这个唯一的形式，而不包括事实上成立的合同　

施，其中北京市工商局西城分局做出４．８亿元人民币的拟处　转让关系。而本案书面协议签订主体不包括深圳唯冠公　

罚决定；深圳唯冠公司众多债权人的维稳、苹果公司在华　司，按照合同相对性原理，协议对深圳唯冠公司不产生拘　

代工厂大量员工就业问题等都与该案处理息息相关。在国　

束力，深圳唯冠公司不承担履行该协议的义务。另一种观　

际社会上，该案也受到广泛关注和热议。　

点则认为，应当以诚实信用和公平正义原则，综合考察双　

方当事人是否有签订转让争议商标合同的真实意思表示，　

（二）解决纠纷路径选择　

合同是权属变更转让的原因之一。债最早起源于罗　审查ＩＰ公司与深圳唯冠公司之间是否存在合同关系。另　

马法，被称为“法锁”，意指“当事人之间的羁束状态而　

外，该案可能存在的深圳唯冠、英国唯冠、台湾唯冠构成　

言”。　合同相对性在两大法系当中均视为合同法的基本　公司人格混同，台湾唯冠公司对于深圳唯冠公司构成隐名　

原则。２０世纪初，哈尔丁法官曾说：　“在英国法中，有些　代理的事实，以及在国际买卖和并购中集体交易的惯例等　

原则是基础性的。其中之一就是只有合同的当事人才能就　方面因素也应当在案件审理中考虑。　

该合同提起诉讼。我们的法律不知道什么因合同产生的第　上述两种观点的争论折射了严格形式主义和实质公　

三人的权利”。［２１　法国民法典》第１１１９条和第１１３４条确　

正主义两种不同的审理思路，得出两种截然不同的裁判结　

立了合同债务的承担仅限于合同当事人，合同对当事人　果。在两种思路中，　“前者坚持法律适用的外观性和法律　

有法律拘束力。第１１６５条规定了合同不得为第三人设定义　依据的至上性，排斥对法律依据背后实质性理由的探究；　

务。也就是说，第三人不能成为合同当事人，不履行合同　后者则不拘泥于法律依据的外部表现形式，探究法律依据　

义务，也没有对当事人的履行请求权。１］　中国法制秉承大　

背后的实质性理由，且可以借口实质性理由正当地背离法　

陆法传统，继受了大陆法合同的相对性理论。“债是特定　律依据的表面规定”。　在个案审判中，严格形式主义和　

当事人之间的法律关系，其主体双方都是特定的，债权　

实质公正主义在多数情况下能够达成统一。但是，因经济　

人的权利原则上只对债务人发生效力。正是从这个意义　

社会生活的复杂性，以及新类型知识产权案件的不断涌　

上说，债是相对的法律关系，债权是对人权。”　（（合同　

现，两者在知识产权案件中的适用，越来越有可能引起裁　

法　第８条　即确立了合同相对性原则。因此，合同权利与　判结果的大相径庭。审判实践对两者的选择，应当以严格　

义务主要对合同当事人产生约束力，合同当事人无权为他　

形式主义为根本性选择，但在这一原则的结论可能导致裁　

人设定合同上的义务；合同约定由当事人承担的义务，一　判结果不符合社会需要或主流价值观的实质公义时，就有　

般不能对第三人产生拘束力。　必要考虑后一种原则的社会效果是否更佳。但是，上述两　

依合同相对性原理回看本案，争议商标权权属是否变　

种原则即便结合运用，也不能保证任何案件均能获得妥当　

动，应当由ＩＰ公司与深圳唯冠公司之间形成的转让争议商　

的处理结果。例如，就本案证据来看，ＩＰ公司事先知道涉　

标合同关系决定。对此，本案当事人、法律专家及社会公　案商标不在台湾唯冠公司名下而在深圳唯冠公司名下，可　

众存在两种截然相反的观点。第一种观点是一审法院所持　

能由于疏忽或误判，ＩＰ公司仍与台湾唯冠公司签订涉案商　

的严格的合同形式要件主义，即对于ＩＰ公司与深圳唯冠公　标及其他商标的转让协议。但另一方面，台湾唯冠公司和　

司是否成立合同关系进行审查，范围仅限于ＩＰ公司与台湾　深圳唯冠公司可能存在公司人格混同，一系列的签约洽谈　

唯冠公司签订的书面协议。　（（商标法　第３９条规定：　“转　

过程均显示深圳唯冠公司存在转让商标的真实意思表示，　

让注册商标的，转让人和受让人应当签订转让协议，并共　

且ＩＰＡＤ商标的价值更多地来源于苹果公司产品的质量与创　

②《合同法》弟８条规定：　“依法成立的合同，对当亨人具有法律约束力。当事人应当按照约定履行自己的义务，不得擅自变更或者解除合　

同。依法成立的合同，受法律保护。”　

ｈｔｔｐ／／ｗｗｗ　ｃｌａｓｔ　ｏｒｇ　ＣＯ　

审判前沿　

（肖少杨）审理“ＩＰＡＤ”商标权权属纠纷的路径选择和价值衡量　

新，等等。本案协议行为的不规范，加上商标法对注册商　

力，最终促成双方下定决心并以调解金的方式达成调解协　

标转让的特殊要求，以及书面合同之外的客观事实中所蕴　

议；另一方面，二审法院排除各种影响调解的干扰因素，

藏的实质公义，都有可能导致该争议的处理无论采取哪种　以替代查封的创新思路，解决了后续调解协议实际履行中　

原则都不完美。　

的法律障碍等问题。　

二审法院以追求法律效果和社会效果的最佳统一为标　

（四）该案取得的效果　

准，在考量该案的审理方式后，认为无论遵循前述哪一种　

本案的成功调解，获得社会各界认可和好评。苹果　

原则下判，都会产生不良的社会效果。如果判决深圳唯冠　

公司胜诉，可能引发国际社会对中国企业诚信形象的负面　

评论。而且可能促使苹果公司对其进入中国市场的ＩＰＡＤ产　

品更换商标，导致ＩＰＡＤ商标的商业价值严重贬损，进而　

影响深圳唯冠公司的众多债权人的受偿，最终造成社会不　

稳定因素增加。如果判决苹果公司胜诉，如前所述由于双　

方在协议行为上不规范，难以回避现行法律规定的形式要　

件，且不利于维护司法尺度的统一。因此，二审法院按照　

调解优先、依法自愿的原则组织双方进行调解。　

（三）调解的中的难题及破解　

本案调解经历了从对抗、妥协到和谐的过程，充满了　

艰辛和智慧。调解初始，双方当事人就在调解金额等问题　

上产生较大分歧。因中西方文化背景和法律制度方面的差　

异，苹果公司坚持认为其已付款购买涉案ＩＰＡＤ商标权，该　

商标应当判归他们所有，并认为深圳唯冠公司的行为属于　

欺诈，对一审法院的判决表示不能理解和接受，因此，对　

调解金额只能接受一个较小的数额。而深圳唯冠公司因濒　

临破产，负债累累，其行为受制于债权人。调解过程中，　

深圳唯冠公司背后的利益集团从自身私利出发，对调解　

工作造成不少干扰。针对上述情况，二审法院一方面向苹　

果公司、深圳唯冠公司辨法析理，分析利弊，经过艰苦努　

公司、深圳唯冠公司对案件调解结果表示满意，国外媒体　

及业内人士对此也给予了较高的评价。业内人士称，该案　

的成功调解实现了ＩＰＡＤ商标的价值最大化，积极地保护　

了债权人的权益，开创了纠纷解决的新路径，在知识产权　

审判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美联社发表评论称，该案“让　

中国政府有机会展示它的法庭可以公正地解决知识产权争　

端”。　圆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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ｉＰａｄ商标权属纠纷案审理纪实［Ｎ］．中国法院报，２０１３—　

０１—１４（０３）．［２０１３－０８—０４］．ｈ仕ｐ：／／ｒｍｆｙｂ．ｃｈｉｎａｃｏｕｒｔ．ｏｒｇ／ｐａｐｅｒ／　

ｈｔｍｌ／２０１３—０１／１４／ｃｏｎｔｅｎｔ　５６５９４．ｈｔｍ？ｄｉｖ＝．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