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锁与突围走出去的中企如何度过艰难时刻

封锁与突围：走出去的中企如何度过艰难时刻

文 | 本刊记者 张兴军 编辑 | 郝杰

美国的逆全球化思维与实践主导下的频繁制裁行为，不仅令华为、TikTok和微信这

些中坚力量的国际化进程大大受阻，同时也给业已成型的全球供应链成果带来难以

忽略的消极影响。

来自美国的不合理制裁仍

在不断加码，制裁名单上的中

国企业、机构、高校也越来越

多。而在这份不断扩充的名单

上，已经遭遇封锁多时的华为

和最新列入榜单的TikTok和微

信，得到了更多的聚焦与关

注。透过美国的制裁措施，不

难看出以美国为代表的国家在

面对中国走出去的优秀企业时

的矛盾心态。

客观而言，上述几家来自

中国的企业无论是在科技水平

上，还是市场份额方面，都是

各自领域的佼佼者。华为在5G

标准制定中已是不可或缺的角

色，TikTok和微信在走出去中

也屡有斩获，在各自领域里构

建了一个共享、互进的市场多

赢格局。当世界头号强国以所

谓的“国家安全”名义对个别优

秀企业的大棒加身，势必将成

为后者的难以承受之重。

与此同时，当非理性的制

裁与反制的多米诺骨牌被推倒

之后，对全球产业链与供应链

业已造成的破坏以及未来将产

生不确定性影响都将会被无限

加大。

封锁与制裁：网缘政治下

的中国企业困境

华为遭遇的不合理制裁堪

称旷日持久。自2019年5月15日

美国总统特朗普签署紧急状态

行政命令“禁止美国企业使用对

国家安全构成风险的企业所生

产的电信设备”以来，华为步履

维艰，在重重打击之下大大放

缓了发展速度。

至本文截稿，美国的最新

一轮“制裁”中，华为被限制的

实体清单范围已经扩充到全球

21个国家的38家子公司。至

此，包括华为在内总共有150多

家关联公司被列入实体清单。

美国举一国之力，加之威逼利

诱欧洲、澳洲等国在内及其企

业参与其中，不断针对着中国

的华为。

从“不向华为售卖芯片和为

其设计与制造芯片”，到“只要

用了美国技术的公司都不能为

华为及在名单上的关联公司制

造芯片”。不断加码的制裁措施

和范围都令后者备受煎熬。

TikTok的处境同样难言乐

观。作为抖音短视频国际版，

近年来这款产品在海外接连斩

获佳绩。2019年以来，TikTok

曾多次登上美国、印度、德

国、法国、日本、印尼和俄罗

斯等地AppStore或Google Play

总榜的首位。而在美国市场，

TikTok更是拥有着上亿的用

户，并且增长势头依然迅猛。

特朗普政府之所以对

TikTok痛下杀手，和后者在美

国的影响力也是直接相关的。

和Facebook一样，当社交网络

已经或者具有潜在影响总统大

选等政治格局的时候，那么在

特朗普、蓬佩奥等人的眼中，

便自然而然地成为他们的“假想

敌”。

有权威媒体认为，TikTok

遭遇制裁的一个直接的原因是

今年6月时特朗普的一次竞选集

会。本来达到上百万人预约的

会场，但最终到场的预约观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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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6000多人到场。据称，这

场恶作剧是源于美国人通过

TikTok发起的一个游戏，它导

致了特朗普在竞选集会上被放

了鸽子。

2020年7月6日，美国国务

卿蓬佩奥释放信号说要封禁

TikTok。7月20日，美国众议院

以336票对71票通过法案，禁止

联邦雇员在政府设备上下载

TikTok。两日后，美国参议院

国土安全和政府事务委员会投

票通过共和党参议员乔希•霍利

提出的“禁止在政府设备上使用

TikTok法案” 。

2020年美国当地时间7月

31日，特朗普在其专机“空军一

号”上表示将禁止TikTok在美国

运营。8月6日晚，特朗普签署

了行政命令，勒令如果字节跳

动不在45天内出售TikTok，那

么就将被美国封禁。翌日，行

政令又追加了45天后禁止美国

居民与抖音海外版TikTok及它

们的母公司进行任何生意往来

的条款。美国时间2020年8月

14日，美国总统特朗普签署新

行政令，要求字节跳动公司在

90天之内出售或剥离该公司在

美国的TikTok业务。

这一连串紧锣密鼓的操作

对TikTok而言，无疑是致命的

打击。在此制裁框架之下，意

味着TikTok只能走向要么“卖

身”和要么彻底关闭的二选一结

局。

几乎在封禁TikTok的同

时，美国政府发布的行政命令

也宣布，自9月20日起将禁止美

国个人及企业与腾讯公司进行

与微信有关的任何交易。

在部分美国媒体看来，这

是对中国企业的又一次野蛮打

击：“对于使用中国应用微信的

数百万美国人来说，这是他们

与中国的家人、朋友和商业伙

伴相互交流的“生命线”，封禁

微信相当于封禁“生命线”。”

分析人士则预测，微信很

有可能会从苹果或谷歌的应用

商店下架。和美国有贸易往来

的中国企业以及海外华人等都

开始寻找相应的替代方案。美

中贸易全国委员会会长阿伦表

示：“不生活在中国的人无法理

解美国企业不能使用微信会造

成多大的影响，这将导致美国

企业面临竞争者时处于严重劣

势。”

自救与博弈：漩涡中的中

企命运

在一轮又一轮不断升级的

制裁之下，华为等中国企业并

未放弃努力，希冀找寻到一种

可以接受的结果，以免过去多

年全球化的积累付诸东流。

实际上，就在2019年5月16

日被美国商务部加入实体清单

中的第二天，华为海思总裁何

庭波就发表致全体员工书，宣

布将华为海思的所有备胎芯片

全部转正。而华为消费者总裁

余承东则表示华为的操作系统

鸿蒙操作系统随时可以上线取

代谷歌操作系统，同时华为开

始打造自己的华为生态系统

HMS。

近日据媒体报道，为了应

对美国对华为的技术打压和封

锁，华为悄然启动了一项名为

“南泥湾”的项目计划，旨在制

造终端产品的过程中加速实现

供应链的“去美国化”。据悉，

华为的笔记本电脑、智慧屏和

IoT智能家居产品都从属于“南泥

湾”项目，在项目框架之内，这

些产品品类有望“完全不受美国

影响”。

从“南泥湾计划”的命名中

不难看出，华为在遭遇关键技

术卡脖子困境和供应链受阻中

寻求生产上自给自足的决心。

实际上，在此之前，“南泥湾精

神”在华为内部就常常被提起，

尤其是美国开始持续打压和封

锁华为之后。显然，除了之前

的“备胎”计划，“南泥湾项目”

也承载了华为自救的重要使

命。

无论是美国断供之初的“备

胎计划”，还是目前被媒体聚焦

的“南泥湾计划”，华为无奈在

高速成长中按下刹车键，继而

从产业链中溯流而上弥补自

研、自制领域的不足。这是一

个痛苦的过程，并且可能因为

美国仍在加码的制裁措施而更

加艰难。

当全球化进程已经发展到

如今的程度之后，再被迫去投

入数以十倍乃至更多的资本和

人力去另起炉灶，华为背后的

困难可想而知。对其而言，这

显然是一条不得已而为之的选

择。

根据8月23日消息，字节跳

动发布声明，宣布正式通过诉

讼维护权益，起诉时间为美国

时间8月24日。在声明中，字节

跳动称：“近一年来，我们怀着

真诚的态度，寻求跟美国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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沟通，针对他们所提出的顾虑

提供解决方案。但美国政府罔

顾事实，不遵循正当法律程

序，甚至试图强行介入商业公

司谈判。为确保法治不被摒

弃，确保公司和用户获得公正

的对待，我们将通过诉讼维护

权益。”

据悉，在美方发布了针对

字节跳动的禁令后，市场上曾

先后传出微软、推特、甲骨

文、谷歌等公司均有意竞购

TikTok美国业务，当时披露的

估值将在200亿至500亿美元之

间。但从后来陆续披露出的信

息来看，后者因禁令中所涉范

围及内容的不确定性，无法确

保在美国政府限制的时间内，

达成各方均能接受的处理方

案。

在业界人士看来，TikTok

美国业务的最坏结果将是彻底

关停，届时这家在美国拥有超

过1亿用户、1500多名员工以及

数千家合作伙伴的公司将在制

裁中寿终正寝，也将给字节跳

动带来至少上千亿元的直接损

失。而起诉特朗普政府，亦能

够看出字节跳动毕其功于一役

和向死而生的无奈抉择。

抉择与向路：继续以开放

的姿态拥抱全球化

以华为为代表的中国企业

当下所面临的封锁与打压，只

是曾经其他国家或企业所遭遇

过的厄运的重演而已。二战以

后世界各国经济迈入复苏进

程，尤其是以欧洲和日本为代

表的国家经济科技实力的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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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从法国的阿尔斯通到日本

的尼康等都能够或多或少借以

理解当前华为们面临的“美国式

关照”。

中国四十多年改革开放的

进程大大推动了经济实力和历

史地位的上升，并被认为将在

不久的将来在经济规模上超越

美国。在这种背景下的中国以

及中国企业，遭遇美国等国的

针对符合其一贯的长臂管辖与

制霸思维。

那么，在这种困境之下，

我们的企业该如何抉择？是单

向回归本土市场放弃充满挑战

的国际化进程的刹车，还是另

辟蹊径探索更多的可能性？这

对于华为、TikTok背后的字节

跳动和Wechat的缔造者腾讯，

乃至未来有望走向世界的中国

制造企业抑或互联网企业，都

是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每个走出去的企业，都需

要找到一条在重重封锁之下的

全新出路，以未雨绸缪的方

式，探讨如何从“美国陷阱”中

突出重围，避免重蹈曾经半导

体霸主日本企业覆辙，以及实

现自身持续发展的多维目标的

道路。

全国政协第十三届全国委

员会经济委员会委员、清华大

学中国经济思想与实践研究院

院长李稻葵认为，华为、

TikTok等企业在面对美国等发

达国家的限制时，更要以开放

的智慧与策略应对之。首先，

对于充满警惕的发达国家我们

要不断地做解释工作，既然是

在当地运营的企业，就按照市

场规则接受所在国的全面监

管，既做到心态开放也做到运

营开放；其次，我们也要大力

发展如非洲以及其他一些新兴

市场国家的其他市场，不断扩

大市场覆盖面和市场影响力和

国际化水平。

的确，中国目前能够被世

界所认可的企业，无不是因为

在改革开放进程中所取得的。

以华为为例，这家企业的产品

和解决方案已经应用于全球100

多个国家，以及31个全球前50

强的运营商，服务全球用户超

过10亿。

华为消费者业务CEO余承

东坦言，正是过去几年来自全

球消费者的鼎力支持、尤其是

我们中国消费者的鼎力支持，

华为消费者业务才实现了几百

倍的增长。相关数据也佐证了

这一点：2019年华为在亚洲市

场、欧洲市场、拉美市场、中

东和非洲市场的市场占比分别

为20%、20%、14%、12%，

可见其国际业务所占之比重不

容小觑。

今年上半年，华为在美国

的封锁之下，国际市场已经出

现了下滑的迹象。以第一季度

为例，华为手机的全球销量严

重下滑17.1%。如果考虑到华为

在国内市场份额上升了7%的数

据，就能够得出华为在国际市

场的下滑有多严重。不止如

此，当华为的高端芯片无法生

产而高通又因美国的限制无法

为其供货，那么至少在智能手

机市场华为将遭遇无法预估的

损失。以最坏的预期测算，可

能前十年积累的诸多优势都将

不复存在。

碍，不要孤立于世界之外。

根据中国的经验，把自己孤立于世界之外是

不利的。中国执行开放政策是正确的。

“根据中国的经验，把自己

孤立于世界之外是不利的。中

国执行开放政策是正确的，得

对于华为、TikTok等，这

已不是非此即彼的抉择。事实

上，任何一家个体企业或许都

难以应对美国这种体量及优势

的国家的阻碍，而美国以威

胁、强迫的方式让欧洲等国与

华为断绝业务往来，强制其本

土的跨国企业向华为断供，就

更令后者雪上加霜。

事实上，中国企业目前所

遭遇的一切在历史中早就有迹

可循。某种程度上，欧洲、日

本均是我们的前车之鉴，二战

以后的经济复苏中，发展迅速

的德国、日本等均不同程度地

遭受过美国的打压。所以，很

多学者都认为，在美国试图与

中国全面脱钩的背景下，中国

要以前瞻的长期思维，做好基

础创新工作。一方面要规划好

中国芯片产业的发展路径、方

向与目标，另一方面要继续坚

持全球化发展路线，确保自身

的市场与创新体系的开放性、

全球性，持续保持与欧洲、日

本、韩国等国家的联系合作，

共谋共享科技发展。

诚然，应对当前的美国制

裁，我们需要不一般的智慧与

之斡旋，而非绝对脱钩的单一

向路，处在漩涡中的华为已经

意识到了这一点。

今年4月，华为创始人任正

非在接受新加坡《南华早报》

采访时被问到这样一个问题：

“过去两年时间里美国与中国摩

擦日益加剧，您认为美国是敌

是友？”

任正非略加思索后认真地

回答：“如果说我们不想‘死’的

话，我们就要向最优秀的人学

习。即使人家反对我，我也要

向他学习。不然我怎么能先进

呢？”

任正非进一步说道：“美国

制裁华为也只是少部分人意

见，不代表全美国人民，也不

代表美国的企业！我们还是真

诚地加强与美国企业、美国科

技界之间的合作。”

TikTok显然也不会放弃如

今来之不易的国际化成果，无

论是目前正在探讨中的英国建

设总部的可能性，还是在决定

将在爱尔兰投资4.2亿欧元建立

第一个欧洲数据中心以继续扩

大数据及隐私保护团队，都表

明了其继续推动国际化的决

心。

结语

1987年1月20日，邓小平会

见津巴布韦总理罗伯特•穆加

贝。在谈到对外开放时，邓小

平指出：一个国家要取得真正

的政治独立，必须努力摆脱贫

困。而要摆脱贫困，在经济政

策和对外政策上都要立足于自

己的实际，不要给自己设置障

到了很大的好处。如果说有什

么不足之处，就是开放得还不

够。我们要继续开放，更加开

放。”邓小平继续说道。

值得一提的是，2020年以

1243亿美元营收位列财富世界

500强第49位、仅以15亿美元

落后于美国微软的中国华为，

正是在小平同志发表上述讲话

这一年创办的。可以说，华为

在国际、国内市场能够取得今

天的成就，相当程度上要归功

于中国的对外开放政策。

另一家位列制裁榜单中的

腾讯同样诞生于深圳。2009

年，一家名为IDG的国际投资机

构在中国高交会上决定投资腾

讯，而在此之前，腾讯曾经差

点以50万元被卖掉。十年时间

里，腾讯既受益于因对外开放

而聚焦中国这篇投资热土的外

资，同时又因海外市场的推进

而备受看好，最终成长为一家

市值逾5万亿元，位列国际互联

网前列的国际网络巨头。

实际上，包括字节跳动在

内，具有国际基因的走出去的

企业，无不崛起于对内改革和

对外开放的双重机遇之下，最

终实现了跨越式的发展。

历史并非偶合，而是一种

必然。这也是今天我们为何倡

议一如既往地坚持对外开放的

逻辑和缘由。中国的崛起和强

大乃至寻求复兴，都需要中国

在两个循环中寻求我们持续发

展的最大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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