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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7月9日发(作者:)

美俄本可以“化敌为友”——前美国国防

部长佩里谈“后冷战”国际局势

作者:暂无

来源:《坦克装甲车辆》 2017年第14期

随着特朗普上台,有关美俄安全关系如何发展的猜测一直不绝于耳。现实情况是,美国及

其控制下的北约持续扩大在俄罗斯边界附近的驻军,美国军事领导层抖落冷战时期计划书上的

灰尘,坚决争取加固北约东翼的军事力量,而俄罗斯则频繁炫耀自己的“核肌肉”,对美国和

北约军事触角的靠近表达愤怒。俄罗斯和以美国为首的北约为何丧失了加强互信、共同应对新

挑战的机会?哪些行动可以阻止它们之间的军事紧张升级?2017年夏,《俄罗斯报》记者伊格

尔·杜纳耶夫斯基采访了在冷战结束后充满希望的时期掌舵美国军事政策的人,他就是在

1994~1997年比尔·克林顿总统任期内领导五角大楼的前美国国防部长威廉·佩里,这位高龄

老人在退休后继续在众多国际会议上发表演说,被视为美国核裁军领域的权威专家。

“蜜月期”的回忆

记者:现在,俄罗斯与美国、北约的关系处于“后冷战”时期的低点。特别是2014年乌克

兰危机爆发后,北约暂停了与莫斯科的一切协作,直到2016年7月,俄罗斯-北约理事会才召

开了2014年以来的首次会议,双方在谈判前后的语气听上去都不乐观,至今看不到建设性协作

议程。但如果回望历史,可以发现冷战后曾有一段时期,双方关系非常热烈,一名北约官员就

曾与我分享过这样的记忆:“今天听起来像笑话,但要知道20多年前,我们严肃讨论过有朝一

日俄罗斯加入北约的可能性。现在,这无异于天方夜谭。”当时,也就是1994~1997年,您领

导着美国国防部。您是否记得有过这种讨论?对话的氛围是否与现在截然不同?

佩里:我记得很清楚,但可惜,如今一切面目全非。我在领导五角大楼时,成功组织了俄

罗斯与北约国防部长之间的首次会谈,这大概是在1994年。我与俄国防部长格拉乔夫会面,我

们同别的北约国家防长共进午餐。这是一次推心置腹的谈话,我们邀请格拉乔夫出席北约正式

会议,他欣然接受。当时我们和俄罗斯人尚未谈及加入北约一事。但我们提出“和平伙伴关系

计划”(PKP),就像多数原苏联共和国和华约国家一样,俄罗斯积极参与其中。计划的目标是

开展联合演习、演练维和行动。我们一年之中进行了若干场这样的演习。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在美国搞了三场,俄罗斯和乌克兰各两场。也就是说,北约军人赴俄罗斯演习,俄罗斯人、乌

克兰人、美国人、德国人和我们一道模拟维和行动。此外,俄罗斯作为观察员国出席北约会议,

新成立的俄罗斯-北约理事会定期开会,讨论双方感兴趣的问题。莫斯科任命的常驻北约代表在

北约总部有自己的办公室。

记者:冷战结束后,欧洲地缘政治和军事力量平衡发生巨变,北约遏制苏联的政策成为过

去,您当时如何展望与俄罗斯在安全领域的协作前景?美国和西方国家领导人是否真的有意将

俄罗斯纳入欧洲安全架构?

佩里:是的,我们没有在东西方之间划线,而是开展合作。最显著的成就大概是俄罗斯参

与在波黑的重大行动。联合国安理会批准了北约部队的维和使命,作为国防部长,我与俄方谈

判,想争取让俄空降兵旅在美国陆军师的编制内行动。这不是演习,而是有潜在危险的实战。

这一安排发挥了奇效,在维和部队中指挥美国陆军第1装甲师的威廉·纳什将军曾对我说,俄

空降兵旅是他见过的最棒的一个旅,他建议授予俄军指挥官美国奖章,我照做了。那是一段美

好的日子,我们为了两国利益密切协作。

北约东扩的“恶果”

记者:在您任防长期间,奉行“先发制人”的防御理念,其第一个组成部分是防止出现对

美国的新威胁。例如,就俄罗斯而言,这意味着降低冲突概率,而不仅仅是采取遏制措施以防

冲突发生,就像在冷战时那样。20世纪90年代,莫斯科与华盛顿之间形成了合作精神。然而

今天,美国和北约把俄罗斯看作威胁。怎么会这样?为何冷战结束后西方与俄罗斯出现的增强

互信和扩大合作抵御共同威胁的“机会之窗”最终关闭了?这是不可避免的宿命,还是错误导

致的结果?

佩里:我认为责任起初在美国一边,一系列因素在这里产生了影响。首先,北约在1996年

做出东扩决定,扩张不是通过“和平伙伴关系计划”,而是通过接纳新成员。我反对这么做,

并积极捍卫自己的观点,不是因为我反对东欧国家加入北约,但在我看来,只有在俄罗斯也做

好准备的情况下才能启动这一进程。如果我们打算扩大北约,接收一系列东欧国家,那么必须

考虑也把俄罗斯吸收进来。我想当时北约和俄罗斯都没有为此做好准备。我们在消除北约和莫

斯科几十年来积累的敌意方面取得了不错的进展,我希望巩固这一进展。因此我建议在未与俄

罗斯确认之前,不要操之过急,但我们行动过快。

记者:也就是说,您给克林顿总统的建议是暂停北约扩张?

佩里:没错,暂缓。

记者:美国政府中有跟您志同道合的人吗?当局关于北约扩张合理性的辩论有多激烈?

佩里:没有,我相当孤单。但我与俄罗斯人的互动最为密切,俄国防部长和外交部长出席

北约会议,我们在建立代替北约架构的欧洲统一安全架构的道路上向前迈出切实的步伐。我认

为,东扩是美国和北约犯下的错误,我当时就公开坚持这一点。

记者:该决定是如何影响俄罗斯与西方关系走势的?我的感觉是,俄罗斯领导层最终得出

结论:与北约对话不是太有价值,因为该组织不愿认真考虑俄罗斯至关重要的利益、寻求妥协

和在平等基础上构建伙伴关系。美国对此怎么看?

佩里:是的,一开始俄罗斯认为北约或许不是敌人,而是朋友。但在20世纪最后几年,大

概是在1997年克林顿第二个总统任期到来后,已经十分清楚的是,俄罗斯逐渐形成了另外的观

点。俄罗斯-北约理事会应当成为对话平台,但从俄罗斯的角度看,它并未发挥作用。也许在理

事会中可以感觉到,俄罗斯的立场没有得到足够重视。除了北约扩张外,第二个重大消极因素

是1999年北约干涉南联盟的科索沃战争。

上述两个因素在20世纪末成为消极影响美俄合作的一系列因素中的头两个,这是美国不顾

俄罗斯的明确反对通过的决定。它们强化了莫斯科的这种感受,即美国和北约对它的意见置若

罔闻。这令我们转向错误的方向,促使双方关系冷却,并一路下滑。

北约不是“万能”的

记者:尽管俄罗斯极力反对,北约东扩仍在继续,近年来,乌克兰新政府已提出加入北约

的目标。这个目标貌似十分遥远,目前西方还没有人真正讨论这个问题。但另一方面,北约自

己也不想哪怕只在理论上给未来扩张设限,在常人看来,这显然严重刺激了俄罗斯领导层。您

怎样看待乌克兰加入北约的想法?

佩里:我会相当坦诚。当小布什当局在2006年或2007年开始讨论向格鲁吉亚和乌克兰开

放加入北约之路时,美国就犯下严重错误。问题不仅在于,这会激怒俄罗斯。从北约宪章的角

度讲,此举也不恰当。宪章条款规定集体防御,但我们没有保护格鲁吉亚的资源,北约不是公

共俱乐部、兴趣小组和宗教性团体,它是军事联盟,不应向我们无法履行宪章义务的国家提供

成员资格。

记者:2016年,时任美国总统奥巴马在接受《大西洋月刊》的采访时表示:“乌克兰不是

北约国家,无论我们做什么,从军事角度讲,它面对俄罗斯总是脆弱的。但我们必须对自己的

关键利益、对我们预备为什么发动战争有清晰的概念。”他似乎至少部分同意您的观点?

佩里:我的许多同事,包括军方同事,都不支持邀请格鲁吉亚和乌克兰加入北约的想法。

理由很简单,且不论这会在俄罗斯引起怎样的反应,按照客观标准,两者也非合适的候选国。

我们不应向它们提出这样的前景。

记者:21世纪初,在小布什当政时期,美国在中东欧建设和部署反导系统招致俄罗斯的激

烈反应。2016年夏,美国国防部副部长罗伯特·沃克到访罗马尼亚,正式确认一套“陆基宙斯

盾”反导系统投入使用,并再度坚称尽管俄罗斯视该系统为威胁,但“陆基宙斯盾”针对的是

伊朗导弹。美国的这些举措是否会进一步恶化对俄关系?

佩里:出于几个原因,我反对部署反导系统。首先,我不认为该系统有效,欧洲弹道导弹

防御系统是不必要的花费。在我担任国防部长时,我们在这方面进行过科学调研,但还谈不上

生产和部署。小布什上台后,他的政府对反导系统的有效性深信不疑,因此批准了生产和部署。

其次,我看到反导部署是美俄关系中的重大刺激因素,这是不必要的刺激,但小布什的亲信显

然十分看重该系统,以至于决定不顾俄罗斯的感受。我认为这是错误的,这样的系统不应部署,

甚至不应生产,它既不重要,军事上也并不有效。

小布什政府执政的头几年,我数次与俄罗斯非官方代表团会面,这是所谓“双轨外交”。

我们探讨了如何部署防范伊朗的共同反导系统,因为如果伊朗导弹能够威胁到欧洲,那么它们

也会威胁到俄罗斯。我们认真讨论了几年,但没有结果,美国军方对共同行动肯定兴趣不大,

俄方大概也是如此。

星星之火可以点燃新的战争

记者:2016年华沙北约峰会通过一项决议,在毗邻俄罗斯的波兰以及波罗的海三国部署快

速反应部队,以遏制俄罗斯。与此同时,俄罗斯不断发展自己的武装力量,扬言要在军事规划

中考虑北约的计划。在大西洋理事会的一次研讨会中,您的同事、前美国防长哈格尔抨击当局

向东欧派兵的计划,说看到了新冷战的威胁。依您看,是否存在这种威胁?

佩里:我们似乎过于乐意以军事方式应对来自俄罗斯的威胁。华盛顿看到俄军换装武器,

而美国政治精英中那些也希望给美军换装武器的势力将占上风。事实上,这已经发生,美国政

府已经决定向欧洲增派部队和重武器。我认为,威胁在于各方正在采取的行动使我们日益接近

一个严重错误就可能挑起军事冲突的局面。例如,某个中层军官的偶然失误将导致美国领导人

不愿看到的行动,但当这种情况发生,事态就会向前发展,随后升级。看看历史,譬如一战,

简单的事件演变为大规模冲突的例子不胜枚举。必须意识到,我们正在共同营造星星之火可以

点燃新战争的气氛。这是危险的道路,必须找到回头路。

记者:核领域也有类似趋势。俄罗斯持续壮大自己的军力,美国领导层也下令升级武器库,

新一轮军备竞赛的危险是否存在?

佩里:我试图客观看待这个问题。我更多谈论的是美国在对俄关系中所犯的错误,这大约

是在2007年前。但出于种种原因,近十年,双边关系中的许多刺激因素也来自莫斯科。或许这

有时是对美国行动的回应,有时则是由于其他原因,我不知道。这首先是指俄罗斯的行动,但

还有它的言论。

显然,2008年格鲁吉亚-南奥塞梯冲突和2014年克里米亚占领事件是重要的刺激因素,两

起事件令美国措手不及,尤其是俄罗斯动用武装力量这一点。此外,俄罗斯开展了提高核潜力

的工作,而某些官方和半官方人士就这个问题的表态、他们对欧美威胁的口气也推波助澜。扩

大军力加上关于核武器的激烈言辞,引发了西方阵营的深切忧虑,在美国的理解中,这显示了

俄罗斯对使用核武器的随意态度。

包括我也感到担忧,尽管总体上我认为自己是亲俄分子。俄罗斯的许多东西我都喜欢,我

热爱它的文学、音乐和艺术家,我在俄罗斯有许多亲爱的朋友。我最近一次去莫斯科是在2015

年,之前也多次来到这个国家,不仅以官方身份,还作为游客,有一回走完了西伯利亚铁路干

线,从符拉迪沃斯托克到圣彼得堡。恐怕我在俄罗斯去过的地方比您还多。

今天的核威胁高于冷战时期

记者:据我所知,说到对核潜力和进一步裁军前景的态度,俄罗斯其实是担忧美国以开发

替代性武器系统为名打破战略平衡,比如积极开发高超音速导弹载具、“快速全球打击”概念

等。

佩里:是的,我明白这些忧虑,这些非核武器有着类似核武器的潜能。我要表达两点想法:

第一,我反对这些计划,认为它们是美国犯下的错误,原因之一是它们并不有效,是在无谓地

耗费军事预算。此外,它们是不必要的刺激因素,引起俄罗斯和其他国家的不安。然而,相关

工作仍在进行。

这不是没有后果的,例如,第三阶段削减进攻性战略武器条约(俄美2010年签署的各自削

减已部署战略核武器的条约)应当只是一系列谈判的第一步。但现在,俄罗斯政府没有对此表

现出很大兴趣。我认为,我们没能继续有关削减进攻性武器的工作,这是后退了一大步。我想,

美国本来准备进行新一轮谈判,但我理解俄当局对自己立场的解释。

记者:2015年,科学家将象征性的“最后审判日时钟”的指针拨到23点57分。这是近30

年来最接近“核午夜”的时刻。对核冲突威胁的这种评价是否正确?

佩里:我认为是的。坦率地讲,我相信今天面临的核灾难威胁要高于冷战时期。不仅是由

于那些我们谈过的原因。如今存在冷战时期没有的核恐怖主义威胁,它对俄美是同等危险的,

使用核材料的恐怖袭击既可能发生在莫斯科,也可能发生在纽约或华盛顿。另一个新威胁是可

能爆发地区核战争,如印度和巴基斯坦之间,这也是冷战时期没有的,除了印巴可能会有成千

上万人伤亡外,使用数百枚核弹还会造成“核冬天”,进而对全球产生影响。此外,还要加上

冷战时期就存在的两个核灾难的可能性——误报核袭击或误判引起的偶发冲突,例如,古巴导

弹危机就差点酿成大祸。20世纪90年代,这种可能性一度消失,但如今重新出现。我本人经

历过三次几乎导致冲突的导弹预警系统错误启动事件,每次我都以为这可能是自己生命的最后

一天。

这些可能性共同使今天的核灾难威胁高于冷战时期。但人们并未意识到这一点。否则,我

们未必会如此轻松地谈论俄美关系中的敌意。由于低估了这种敌意的危险性,我们正在让自己

渐渐陷入可能的大规模灾难。

本文标签: 俄罗斯北约美国威胁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