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犯桃花(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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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6月22日发(作者：)

作者简介：　

张中民，河南叶县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文学院签约作家，　

迄今已在《中国作家）《芙蓉》《小说界　《红岩》《作品》《朔方》《莽　

原》（山东文学》（安徽文学　《小说林　等刊及台湾、香港文学杂志发表　

长、中、短篇小说一百多万宇。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比南方更远》ｆ赚他　

千万》《闯入江湖的鱼》《沉沦》《伤心的村庄》等。　

的人打交道，所以他在天河镇上大小　

△叩犯桃一化一短篇小说一

也算是个知名人物，因此出来进去都　

我舅舅陈永年短暂的一生与一个　

会吸引不少人的目光。当然我说这些　

名叫芸的女人有关。他们的爱情故事　

并不是说我舅舅陈永年有多么优秀，　

当年曾在小镇上轰动一时，所以直到　而是说像他这样一个人三十大几了，　

现在提起时，还会有人感叹不已，甚　

还没有解决自己的婚姻问题，这就成　

至不无惋惜地说，命犯桃花，合该如　

了一个公众话题，所以才会引起人们　

此！　

的注意。　

高个、长脸、背头，身板笔直，　

我舅舅陈永年的婚姻问题确实　

经常穿身干净的深灰色中山装，高中　

是一个比较令人头疼的事情。他是家　

毕业，复员军人，说起话来文绉绉　

里的老小，而且又是几个姊妹中唯一　

的，这就是我舅舅陈永年给人留下的　

的男孩儿，所以他自小就深得我姥爷　

印象。那时他在镇上开着一家伊春照　

姥娘的宠爱，特别是我姥娘早早去世　

相馆，经常和一帮见过世面又有品位　

后，他就更成了我姥爷的掌上明珠，　

基本上到了要什么给什么的地步。由　

球，有的学会了吹笛，有的练起了书　

于我舅舅自小生活在小镇上，吃穿住　

法……我舅舅并没有重复他们的爱　

用的条件自然与乡下不同。近水楼台　

好，而是跟着营里的宣传干事学起了　

先得月。那是带着几分优越感的，尽　

摄影。每天只要一有空闲，他就跟在　

管那时我姥爷家的生活条件并不好，　

但是长期生活在这种被人宠爱的环境　

中，久而久之，就养成了我舅舅任性　

和自以为是的坏毛病，正是这种性格　

弱点，决定了他后来的人生命运。　

现在还是先让我从他当兵的事情　

说起吧——　

我舅舅生于１９４８年，等他高中毕　

业时正赶上“文革”，大家都在轰轰　

烈烈地停工停课，我舅舅便不能考　

大学了。看到满大街都是闹哄哄的　

局面，他站在学校的大１＇７口张望踌　

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好　

在这时他还有自己的理想，明白大学　

无望时，他就一心想参军去部队里看　

看。在当时当兵是非常讲究政治条件　

的。我姥爷家一贫如洗，自然属于根　

正苗红的范围，加上我舅舅自身条件　

不错，所以没费什么周折，他就如愿　

以偿地穿上军装当了兵。我舅舅当兵　

的地方在新疆。部队驻扎在千里戈壁　

滩上，平时在军营门前站岗值勤，收　

进眼里的尽是无边的蓝天白云和几乎　

一

眼望不到边的沙漠，至于那些象征　

着生命的绿洲就成了大家遥远的奢望　

和梦想。部队生活比较单调，业余时　

间没什么可干时，大家有的打起了篮　

宣传干事的屁股后边端起相机对着远　

处的沙漠、胡杨和红柳以及空中的飞　

鸟一张一张地拍摄起来……　

大概正是看中了我舅舅的才貌双　

全和摄影技术，部队领导有心想培养　

他。先是把他抽到连队当文书，后来　

又让他到营部和团部里搞宣传．再后　

来又把他抽到师部搞文化。眼看我舅　

舅在一大群普通士兵中脱颖而出，就　

要入党提干平步青云，展现在他面前　

的是一片光辉灿烂的前景，紧接着却　

发生了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有　

人给部队写信举报他家庭成分不好，　

历史不清，有意掩盖事实真相，属于　

欺骗组织。部队领导接到这封举报信　

很重视，经过核查属实，也爱莫能　

助，只好摇着头叹息一番，遗憾地让　

他提前复员回家了。　

是谁写的举报信，举报者的目的　

又是什么？我姥爷和我舅舅他们猜想　

得脑子都疼了也没有结果，所以关于　

我舅舅陈永林被人举报的事情直到现　

在都是个谜。不过有一点却是事实，　

我姥爷家世代经商，在方圆百十里内　

声名远播辉煌一时，可是由于我姥爷　

的父亲抽大烟，把家业败得精光，等　

到我姥爷这一代，家里已经穷得连吃　

饭都成了１司题。我曾听我母亲说起过　

哭，直至声嘶力竭地歪倒在床，等第　

她们家祖上的事情，她说她爷爷在世　二天起来，看到大势已去，这才气馁　

时可能得罪过镇上的一些什么人，不　

下来，开始无奈地思考起下一步的人　

过事情都过去几十年了，加上我姥爷　

生计划。　

家的日子一直过得比较清苦，所以根　

我舅舅这情况，说得好听点是　

本不会遭人报复。可是谁能想到，　提前复员，说难听一点就是被遣返　

我舅舅陈永林快要飞黄腾达的关键时　

回乡，因此他感到自己的脸上毫无光　

刻，被人给举报了，这不是要置他于　

彩，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非工即　

死地吗？于是这才有了我舅舅提前复　农，这是当时人们的身份和职业。我　

员的结果。　

舅舅不是堂堂正正的转业干部，更不　

是正儿八经的复员军人，因此要想在　

２　

党政机关里谋得一官半职简直是痴心　

妄想，可是下田种地又非他愿，这可　

接下来说说我舅舅从部队提前复　

怎么办？按说经商做生意应该是个不　

员回来的情况。　

错的选择，可他又偏偏看不起摆摊设　

刚从部队回来那段时间，我舅舅　点的小商小贩，就是那些在大街上开　

的心情一直不好。他天天沉着脸走在　

门店做生意的．他也不把他们往眼里　

小镇的大街小巷里，用刀子似的目光　

拾，因此在家里歇了半年之后，才在　

审视着所有见到的人，想从他们中找　无事可干的情况下选择了在镇上开照　

出写举报信的罪魁祸首，一旦找出这　相馆的门路。　

个人，他一定会以牙还牙毫不客气。　

我舅舅当时二十多岁，正是风华　

看到我舅舅目露凶光杀气腾腾的样　正茂的年龄，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时　

子，小镇上的人一个个都噤若寒蝉，　候，然而由于自己特殊的人生经历，　

见了他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谁也没有　加上自身条件的影响，尽管上门提亲　

勇气站出来谈及此事．唯恐惹火烧　

者不少，可是没有一个能进入我舅舅　

身。只要在大街上看见他，大家就像　的法眼。像我这种条件，哼，不找个　

老鼠见了猫一样远远就避开了，害得　

非官即商之家的干金小姐，我是不会　

我舅舅一个人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　娶的，最次也得是个百里挑一的漂亮　

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挫败感。在大街上　

姑娘！我舅舅在心里说。于是事情就　

搜寻一个多月没有结果．我舅舅心里　

这样被耽搁起来，一年过去了。两年　

很受伤，回到家里像狼嗥一样抱头痛　

过去了，等三五年的时光过去之后，　

６７　

我舅舅成了大龄青年，眼看要错过成　

过分。至今我还能记起她的样子：柳　

家立业的最佳年龄。按说他这时应该　

眉杏眼鹅蛋脸，人面桃花红嘴唇，特　

降低择偶标准，找个差不多的姑娘结　别是她脸上一笑露出的两个小酒窝，　

婚就算完成了人生大事，可是我舅舅　

简直能把人给迷倒。加上她身材高　

陈永年一直抱定宁缺毋滥的信念在等　

待中挑选着。　

那时我姥爷还健在，看着儿子的　

婚事迟迟没有结果，心里非常着急，　

不但给包括我母亲在内的几个女儿布　

置任务，要她们想方设法帮助弟弟解　

决这一问题，而且还央亲托友，动员　

大家一起为儿子的婚事努力，可是我　

舅舅“太挑”的名声已经传了出去，　

结果害得那些符合条件的对他不屑一　

顾，那些条件差一些的干脆又对他望　

而却步，而先前那些曾经有意，但是　

现在已成人妻人母的女人对他更是嗤　

之以鼻，就这样，我舅舅的婚事一直　

耽搁下来。　

十多年的时间就过去了，当所有　

的机会都被他一一错过之后，正在他　

自己也感到婚事无望，人生将要再次　

蒙上一层阴影之时，突然一个意外的　

转机出现了——一个名叫芸的女人出　

现在他的面前。从此这个风姿绰约的　

女人便成了我舅舅一生的梦魇。　

３　

你得承认芸是一个长得非常漂亮　

的女人，用电影明星来形容一点都不　

６８　

挑，走起路来风摆柳似的，而且身上　

总是散发出一种摄人魂魄的香气，从　

她身边走过的人没有不倾倒的。然而　

芸对此却视若粪土，根本不把他们往　

眼里拾，就脚步匆匆地走了过去，给　

人留下一个美丽的情影，一份难忘的　

记忆。　

耶天上午十点钟左右，芸出现　

在我舅舅陈永年的伊春照相馆，正是　

阳光灿烂的秋天，到处都是一派金黄　

的颜色。门店开在镇中心大街上的伊　

春照相馆里，一对母子正在店里让我　

舅舅给他们拍照。当芸疑袅婷婷地走　

进去时．正在那里忙碌的舅舅吃了一　

惊，当这个令人惊艳的女人走到他　

面前时，他立时有种呼吸不均的窒息　

感。天啦，我在小镇上见过那么多女　

人，为什么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么漂亮　

的女人呢？我舅舅的脑子瞬Ｉ司一片空　

白。他当时就想，这个女人～定不是　

小镇上的人，更不可能来自乡下。在　

他的想象中，像芸这么漂亮的女人应　

该出现在十里洋场的上海滩，要么就　

是北京的王府井大街，最不济也得是　

武汉郑州这些省会城市的歌厅里或舞　

会上。她怎么突然会来到我这里？这　

是真的还是假的？我舅舅一时有种像　

做梦的感觉。　

美，太美了！我舅舅端着相机张　

是，不过我老家不是这里的。　

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呢？　

我在家里很少出门，所以见到我　

大嘴巴站在那里认真地打量她，一时　

竟然忘了正在给人拍照，如果不是那　

的人就少。　

对母子的提醒，真不知道我舅舅当时　

请问你是哪里人？老家在什么地　

会出什么样的丑。　

方？　

请问你就是这里的摄影师陈永年　

这个还是不说了吧！芸看我舅舅　

吗？芸站在照相馆Ｉ’］口靠里的地方看　这么问她，就拦住他的话头遮遮掩掩　

着我舅舅，轻启朱唇，听说你的照相　

地说，还是请你赶快给我照相吧，照　

技术很高，我想请你给我照张相。　

完我要赶着回去呢！　

好的，没问题！听芸这么问，　

我舅舅看她不愿多说，也就不好　

我舅舅慌忙给她端来一把凳子，抱歉　意思再问，便开始端起相机调试着镜　

地说，等我先给他们照完再给你照好　头的焦距给她拍起照来。　

吗？你先请坐！　芸就像个天生的尤物一样，在我　

没关系，你先给他们照吧，我坐　

舅舅的示范导演下开始摆起动作和姿　

在这里等一会儿再照也不晚。　

势，或站或坐地在水彩画的布景前留　

我舅舅又忙着继续给那对母子照　

下了她美丽的倚影。　

相。不过很显然，他此时的心思已经　

照完相后，我舅舅并没有很快放　

不在那对母子身上，而是被牵到了芸　她走，而是又开始热情地问她一些其　

这里，所以当他端起相机给那对母子　

他问题，可是芸仍像刚才那样抿着嘴　

拍照时，就显得心不在焉。经过一番　

回答得含含糊糊的．并没有给我舅舅　

程式化的快速忙碌，我舅舅匆匆忙忙　

留下什么实质的具体内容。不过就在　

地把他们给打发走了，然后回过头来　

两个人简短的对话中，看芸蹙起眉头　

望着芸。　

欲言又止的样子，我舅舅觉得里边一　

请问你想照什么样的？我舅舅　

定有原因，在他不屈不挠的探问下，　

问，是做什么用？　

芸扰扰豫豫地说出了实情……　

其实我也不懂，芸闪着一双水灵　

几天后，等芸再次出现在伊春照　

灵的大眼睛看着我舅舅说，我就是想　

相馆里来取相片时，已经有过思想准　

请你把我给照得好看一些，然后寄给　备的我舅舅非但破例没有收她的钱，　

家里人作个纪念。　而且还送了她一张被放成六十寸的镶　

你不是本地人？　

着相框的大照片。我舅舅告诉她说，　

６９　

自己打算从给她拍摄的这些照片中挑　你给多少我都不要，芸低头想了　

选出来两张，装进门口的玻璃橱窗里　

想说，如果你觉得可以，我想让你把　

展览，以此招徕生意。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舅舅的话　

我的照片做成影集，送给我作纪念。　

没问题，我一切都按照你说的　

使芸不由瞪大了眼睛，很显然，她心　

办！　

里有种喜出望外的感觉，于是问我舅　

舅，你觉得这样做可以吗？　

于是当下两个人就说好了合作的　

事情。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我舅舅　

有什么不可以的。我舅舅看着　

和芸走在了一起。　

她笑笑，实话给你说吧，自从我的伊　

春照相馆开业以来，还从来没有见过　

像你这么漂亮的顾客，所以我要这样　

做，同时我觉得，只有你才配享受这　

样的待遇。　

４　

现在我想说说我对芸这个女人的　

印象和看法。　

谢谢你，陈摄影师！芸低下头嗫　芸长得非常漂亮，只可惜我见到　

嚅起来，你让我看到了希望，也让我　

她的次数实在太少，用屈指可数来形　

的心里感到很温暖……　

容一点都不为过。因为我住在乡下，　

是吗？如果是这样．我希望你今　而舅舅又住在镇上，两地相距十多　

后能多来照几次相，这样不但能让你　

里，所以我和舅舅见面的机会本身就　

找到自信，而且也会带动我的生意，　

不多，仅有的几次见面，也是他带着　

说不定我的伊春照相馆很快就会红火　

芸来我们家看望我母亲。现在回想起　

起来。　

来，我舅舅之所以带着芸来我们家，　

好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情　与其说是看望我母亲，不如说是为了　

愿多来几次。芸忐忑不安地说，不过　炫耀。我从舅舅的神情中看得出来，　

你可不能收我钱啊，因为我家里条件　他对身边这个“天上掉下来的林妹　

差，付不起这笔照相的费用。　

妹”一见钟情非常满意，特别是我舅　

那当然，你帮了我的忙，我感谢　舅说话的语气和时不时看一眼芸的样　

还不及，怎么会收你的钱？我舅舅陈　

子，极尽柔和之情，透出一种掩饰不　

永年爽朗地告诉她，我不但不收你的　住的喜悦和兴奋。　

钱，相反还要给你些宣传费呢！　

我舅舅对芸的感情主要体现在给　

她花钱方面。　

我记得舅舅第一次带着芸来我　

宣传费会有多少？　

你想要多少？　

７０　

们家时是冬天，那时我十四五岁，正　学，将来你妈就有福了，到时候，说　

在乡下一所联办的中学里读书，一日　

不定我和你舅电能跟着沾光呢！　

三餐，我天天都要回到家里吃饭，然　

听见你妗子说的话了没有？别天　

后再背着书包去学校。正是农历十一　

天光知道贪玩，好好学习，将来才会　

月，尽管那天没有下雪，但是仍然北　有出息！　

风呼啸寒气逼人。那天中午，当我放　听着母亲的话，我知道他们把话　

学后从学校大门出来，一路小跑着一　

题引到了我身上，为了不让她们议论　

头撞进家１］时，突然看见舅舅手里夹　

我的学习，我一扭身就走开了。　

着烟出现在堂屋的客厅里，他的旁边　

现在回想起来，我舅舅对芸的付　

坐着一个漂亮的女人。由于不知道她　出是巨大的，可以说几乎到了倾家荡　

是谁，我就多看了她两眼。母亲把我　

产不顾一切的地步。在当时，人们冬　

拉到一边悄悄告诉我说，这是你舅新　

天只知道穿棉袄，而我还不知道羽绒　

找的对象。听到这里，我不觉又把目　服是什么衣服，我舅舅陈永年就给芸　

光往她身上多扫了两圈，这才发现芸　

买了一件带着毛领子的貂皮大衣。芸　

不仅长得漂亮，而且简直像电影明星　

不但长得漂亮，而且身材也好，当她　

一

样。她究竟像谁呢？我在脑子里认　穿着我舅舅为她买的闪闪发光的黑色　

真想了想，这才突然想起电影《庐山　貂皮大衣，一脸平静地坐在我家方桌　

恋》女主角周筠的扮演者张瑜，还有　

旁边摆放的圈椅子里时，你会觉得她　

那个在电影《小花》中饰演赵小花的　

简直就是一个西方上流社会的贵妇人　

电影演员陈冲。　

形象。她的言谈举止和音容笑貌都那　

这是振鹏吧？大概是发现我在打　么得体，简直到了让人嫉妒的地步，　

量她，坐在那里的芸主动跟我打招呼　难怪我舅舅愿意在她身上花那么多的　

说，我听你妈说你正在读初中，怎么　

钱。　

样？学习还好吧？　

我曾经听母亲说过，尽管舅舅摄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影技术过硬，可是他的伊春照相馆生　

这孩子，你妗子问你呢，怎么不　

意并不好。因为对在当时信息闭塞思　

说话？母亲走过来看看我，接着又看　想落后意识不高的小镇人来说，照相　

着芸笑笑说，他呀，不爱说话，学习　

是一件奢侈的事情。既然生意不好，　

就那样，还行吧！　

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现在回想起　

还行就好，芸笑着鼓励我，振鹏　来，ｃ乜许是我舅舅把芸当成了自己一　

在学校一定要好好学习，争取考上大　

生钟爱的女人和终生相伴的妻子。即　

瓦　

含　

场　

７１　

使在现今这个时代，也不是人人都能　卫生院的病房里。那天下午，当我下　

穿得起一件貂皮大衣，价格不菲已经　了火车上汽车，风尘仆仆地赶到天河　

让不少人对这种高档衣服望而却步，　

何况还是在二三十年前的中原小镇？　

镇时，我舅舅已经被拉回家里放在地　

上的一张破席子上，只见他头上缠着　

也许正是我舅舅不顾一切的舍得　绷带，脸色乌青，嘴唇发紫，胸部和　

与付出，才让芸对他产生了终身相托　

腹部，胳膊和腿上，棍伤与刀伤交织　

的念头，于是两个人不管不顾地爱得　

在一起，使他整个人看上去像个刚从　

如忮似漆轰轰烈烈，以致后来招致身　战场上拉下来的危重伤员，直挺挺地　

败名裂的大祸，最后酿成一场不该发　

躺在那里。我的几个姨围在他身边哀　

生的悲剧——　

哀地恸哭着……　

我的舅舅竟然还为此丢掉了性　后来我才明白舅舅的死与芸有　

命……　

关。芸在天河镇乡下一个村子里的男　

人由于不甘心妻子的背叛和羞辱，纠　

５　

集起家族里的一群人，于一天夜里，　

手持棍棒气势汹汹地来到天河镇上我　

我是后来才听说舅舅死讯的。　舅舅的伊春照相馆，砸开房门捉奸。　

那是五年之后，我高中毕业后　

当看到我舅舅陈永年和他妻子睡在一　

正在郑州上大学。冬天的一个上午，　起时，他恼羞成怒，二话不说，挥起　

母亲突然从乡下给我打来电话说我舅　手里的棍棒就打。我舅舅极力反抗，　

舅死了，看我能不能回去看一看。一　

可终因寡不敌众，加上又是在夜里被　

想到舅舅还不到五十岁就走得如此匆　打了个措手不及，很快被这伙人给打　

忙，我心里不由一惊，急忙问他死亡　倒在地……等我姥爷闻讯赶到时，邪　

的原因。母亲在电话里叹着气说，振　

伙人已经扬长而去，丢下我舅舅一个　

鹏，你现在别问那么多了，里边的路　人躺在冰凉的水泥地上昏死过去。　

数太稠，我一时也给你说不清楚，再　

听我母亲说，自从芸和我舅舅好　

说这也不是一句话的事。如果你学习　

上后，她在乡下的男人就没有停止过　

不忙的话就回来送送你舅，唉，想想　

对她的寻找和劝说，可是此时的芸像　

他这一生活得实在太可怜了……母亲　铁了心一样执意要和我舅舅生活。她　

说着就在电话里啜泣起来。　

给他提过多次离婚，可是每提一次他　

我舅舅陈永年是被人殴打成重　

就打她一次，还扬言说，只要和他离　

伤，加上心情不好，郁Ｉ；ｑｔ￣死在了镇　

婚，就要掂厂ｊ杀她。劝说不成，他就　

７２　

把她拖回去开始漫骂并动手殴打。可　

们回到天河镇的当天晚上，计划第二　

怜芸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哪　天上午就托人说和一起去见芸的男人　

里经得起打，很快就被打得皮开肉绽　

时，没想到已经得到他们回来消息的　

浑身是伤。想到丈夫对她的恨和我舅　芸的乡下男人，急忙纠集起家族里的　

舅对她的爱，想想眼前的处境，芸实　

在忍受不了，于是那天半夜时分，趁　

男人熟睡之机，偷偷逃出来找到我舅　

舅陈永年。　

看着心爱的女人伤痕累累地站在　

面前哭得泪人似的，我舅舅气得把牙　

都给咬碎了：畜生，真是个畜生！　

永年，反正那个家我是不回去　

了，就是打死我我也不回去，我受够　

了，我再也不想回到他那个家，芸边　

哭边对我舅舅说，你快想想办法吧！　

不然我真就活不下去了啊……　

我舅舅把芸抱在怀里安慰说，有　

我在，他不敢把你怎样，再说还有法　

律呢．难道他就不怕犯法吗？　

你别提法律，他不会怕的，芸擦　

了把泪说，王大龙是个任性货，你别　

看他平时闷不声的不说话，其实是个　

心里做事的家伙。　

于是，我舅舅把伊春照相馆的门　

一

关，带着芸开始在几个姐姐家里轮　

换着地方躲避，他们甚至还到新疆、　

山东等地躲避过一段时间。半年后，　

我舅舅花光了手里的所有积蓄走投无　

路，只好又带着芸返回天河镇，希望　

能通过和平谈判，或走法律的途径来　

结束芸和他男人的关系。然而就在他　

一

群人，气势汹汹地前来寻人报仇雪　

恨。他们对我舅舅大打出手的时候，　

芸趁人不备，悄悄逃了出去，而把我　

舅舅一个人扔在了那里……　

６　

关于芸的身世，我是后来才听　

说的。我听母亲说，芸不是本地人，　

她的老家在陕西山阳，据说那里多高　

山丘陵，是一个穷山恶水的地方，芸　

的家庭条件差，初中毕业后没读高中　

就辍学回家，为了给年过三＋的哥哥　

筹钱讨媳妇，她迫不得已嫁给了邻村　

一

个比她大十多岁的老光棍。老光棍　

早就对芸垂涎三尺，花了三干块钱把　

芸娶到家里，他非但不加珍惜，反而　

变本加厉地折磨她，使芸天天过着生　

不如死以泪洗面的日子。加上当地农　

活繁重，芸的身体很快垮掉了。一天　

晚上，她趁老光棍喝多了酒，丢下三　

岁的孩子独自逃了出来，夜里跌跌撞　

撞地跑了几十里，等天明时来到县城　

汽车站，跳上一辆长途汽车就直奔河　

南来了。她在家里时就听人说过，　

中原地带土地平整，生活条件也好，　

她们那里的一些年轻女人就是因为忍　

７３　

受不了当地的贫穷落后，纷纷来到河　消息，唉，她走了，却把你舅给害死　

南嫁人过日子。芸千里迢迢地来到河　

了，想起来都让人伤心……　

南后，由于不知道哪里是哪里，又担　现在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咱还是　

心老光棍找到自己，就在豫南地区瞎　

别再提她了，她也有她的难处。看着　

摸乱撞地寻找，最后来到天河镇下边　

的柴庄村，在当地一个热心人的介绍　

下，嫁给了现在的男人王大龙。由于　

芸和陕两的老光棍没有办理离婚手　

续，所以尽管她和王大龙生下一男一　

女两个孩子，也并没有办理登记结婚　

手续，日子就这样过了下来。芸心里　

明白，尽管王大龙长相不好，家庭条　

件一般，但是比起老家山阳那个老光　

棍已经好了许多。两个人生活在一起　

后，她本来以为自己的一辈子就这样　

度过了，没想到和我舅舅认识了，她　

才真正体验到人生的快乐和生活的希　

望，这才产生了离开现在的男人王大　

龙，和我舅舅生活在一起的想法，于　

是也便有了后来的事情。　

听着母亲的叙述，我一时觉得舅　

舅的死过于悲怆，可是芸呢？自从那　

天夜里悄悄逃走后，她既没有回到他　

现在的男人王大龙家，也没有出现在　

我的舅舅家，至今都杳无音信，不知　

道她现在究竟过得怎么样，更不知道　

她人在哪里。　

妈，难道到现在都没有她的消息　

吗？　

没有。母亲摇着头说，谁知道这　

个女人死到哪儿去了，反正没有她的　

７４　

母亲伤感的样子，我安慰道。　

她有啥难处？母亲突然把眼一　

瞪，悲愤地说，我这辈子是不会原谅　

她的！如果不是她，你舅也不会死得　

那么早，你姥爷也就不会在你舅死后　

不到半年就去世，我现在对她没有一　

点好，有的是恨！　

母亲和我讲起这些时，一直在抚　

摸着我舅舅留下来的那台旧相机。母　

亲说，这台照相机是我舅舅被打致死　

的那天晚上给人摔坏的。　

都摔碎了，现在已经不能用了。　

母亲叹息着说。　

妈，既然不能用了，你留着它干　

吗？　

留着吧，留着它也算是个念想！　

母亲叹着气看了我一眼，接着又把目　

光望向远处说，每次看见这个相机，　

我就会想起你舅。唉，为了一个女　

人，竟然把命都给丢了，想想真是太　

不值！　

我盯着母亲手里的相机，当看清　

是台老款式的“海鸥”时，我的面前　

突然出现了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是　

我的舅舅陈永年和他的女人芸，他们　

相伴着在夕阳的余晖下漫步，背景是　

一

片金色的海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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